帝国的冬天帝国309年,古老的神龙广场迎来了它的第三百个冬天。
太阳懒洋洋地从东边升起,昏黄的光线照在和广场一样古老的十七座巨大雕像上,给一座座石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这些雕像几乎和帝国同龄,经过近三百年风雨不断地侵蚀,表面已开始现出裂缝,一阵风吹过,一些碎小的石片剥离下来,雪粒一般地洒落在雕像的脚下。
原本热闹无比的神龙广场现在却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但却挤满了成千上万的人,个个不发一语,面色沉重。
从神龙广场到风都城内最宽阔的神龙大道上,像插秧一样地排满了近万名身穿金黄色战甲的战士,这是帝国最精锐的皇龙骑士团。
皇龙骑士团和皇城风都的卫戍部队皇家骑士团只有一字之差,都是皇帝直属的嫡系部队,是帝国军队精英中的精英,在帝国七大主力军团中战斗力是最强的。
每个战士都面色僵硬地站立着,箭上弦,刀出鞘,气氛比魔族兵临城下时还要紧张。
广场正中央的那个以前为新生的龙战士加冕的台子,现在摆了一块巨大的,屠夫切肉用的案板,板上斜插着一柄闪闪发光,锋利得吹毛断发的斧子。
这回,这个台子不是给新生的龙战士加冕用的,更不是用来卖肉的,而是用来演戏,演一出真人表演的断头戏。
奥拉。
法比尔和他的一班大臣们,也与广场内的石像一样,面无表情地在边上另一座一样高的高台上坐着;三头黄金龙的继承人,帝国未来的女皇如月公主,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双拳捏得紧紧的;第一大臣鲁亚基公爵,则若无其事地坐在边上,玩弄着那双刚涂了指甲油的玉手。
他们都在等好戏开锣。
戏中的主角不是别人,而是帝国最著名的将军,被魔族和兽人们称作死亡天使的龙战士,暗黑龙达克。
秀耐达公爵。
我坐在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马车上,在风都最宽阔的神龙大道上走着。
拉车的马是好马,但车却是破车,简陋得让人无法忍受,又小又紧。
四周用一条条手臂粗的铁栏杆围着,露出一道道足以让一个人的拳头伸入的巨大的缝隙,做得和笼子没什么两样。
由于车身太矮了,我只好在车顶开了个洞,将头从洞里伸出来。
我的身上挂了百余斤重的饰物,是我最喜欢的黑色的饰物,这是帝国的工匠们花了整整七天七夜的时间,不吃不喝不睡特意为我打造的,饰物坚硬无比,刀剑难伤。
幸好我是坐车来的,否则的话,我走起路来带着它们一定会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
在我的四周,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八位幻象骑士专门为我保驾护航,个个都紧张得不得了,生怕有人来行刺我,伤害了我,让我无法上台表演。
也难怪他们那么紧张,我,是暗黑龙龙战士达克。
秀耐达,半个月前,我在皇宫里和三头黄金龙奥拉。
法比尔皇帝及赤甲龙科尔狄斯。
比赛亚还有十二位幻象骑士一起切磋武艺。
他们十四个人联手,外加七个德鲁依(僧侣)在边上呐喊助威,仍然无法拦住我。
若不是我身上的万神血咒突然发作,幻象骑士们也不必这么不辞劳苦地在这儿为我保驾护航。
万神血咒的威力在我的身上以龙瘟的形式表现出来。
我生了病,是龙战士最怕的疾病——龙瘟。
因为害怕我死去,僧侣们在我的身上加了七个封龙印和六个封魔印,另外挑断了我的手筋和脚筋,免得我到处乱跑伤了身体。
马车载着我穿过神龙大道,通过广场上由一千名拥有变身力量的新人类士兵专门为我维持秩序而用人墙分出来的道路空间,在高台前停了下来。
这些新人类士兵因为怕有人乱来,个个全使出了变身的力量,兔耳朵,猫眼睛,狼爪子,狐狸的嘴巴,猴的腮帮,全是人模狗样的。
我一生虽然风光无限,但从未象现在这般万众瞩目过。
我终于从狭小的马车上解放下来,车子实在是太挤了,好在我已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并不觉得多痛苦。
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本来龙瘟一旦在龙战士身上发作,会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夺去他们的生命。
可是刚好在我和皇帝“切磋”之前,他让我喝了杯特地精心为我调制的,放了这世上最甜美的香料——毒龙草的鸡尾酒。
想不到这种可以毒死龙的调料竟和龙瘟过不去,两者互相不买账,都争着要我的命,结果让我渔翁得利,多活了几天。
不过我的身体由于被它们当做战场,已糟蹋得不成人形,再也活不过明天了。
我受到最高级的待遇,由幻象骑士虎和狼抱着,被送上了高台,帝国的大法官汉漠拉比专门为我的演出念起了台词。
他的台词又臭又长,总共有一百二十八条之多,病得歪歪斜斜,昏昏欲睡的我也没有听得太清楚。
大意就是说我为非作歹,奸淫妇女,贪污公款,侵占农田,霸占民房,调戏公主,污辱皇帝陛下,行刺皇帝,阴谋造反,勾结魔族,通敌卖国之类的,共计一百二十八条之多。
真是服了他了,这家伙竟能为我想出这么多的曲目。
奸淫妇女我承认,在我第二次变身的最黑暗时期,我确实干了不少的坏事,可是后来那些女孩不是最后都爱上了我,和我同居在一起。
调戏公主,那是她自找的。
再说,当时我也只是摸了她胸部几下,亲了几下小嘴,夺走了她的初吻而已,又没和她上床;污辱皇帝?
皇帝算老几,犯了错,说两下不行啊,这就成了大罪了?
行刺皇帝,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那天可他先拔出长剑要我和他玩的,而且当时还有一大堆家伙在帮助他,以多打少,不公平啊,这就成了行刺了?
至于说我勾结魔族,通敌卖国,更像是在说笑话。
我被魔族和兽人称作死亡天使,我现在的地位可是我用无数的魔族与兽人族战士的尸体血肉堆砌起来的。
在魔族和兽人族的土地上,我的名字被大人们用来吓唬那些在半夜里嚎啕大哭的孩童。
“你还哭,再哭,小心引来达克。秀耐达吃了你!”
通敌,说出来谁信。
其它的乱七八糟的罪名,什么贪污公款,侵占农田,霸占民房,强买强卖之类的,就更不象话了。
以至于连奥拉皇帝修养那么好的人,也觉得台词太长了,他做了个手势,大法官心领神会,匆匆地结束了演讲,开始了结案陈词。
“经法官联合会一致通过,决定判处达克。秀耐达死刑,他将被处以五马分尸。他的肝脏将被用来祭祀被他丑恶的行为所辱没了的龙战士的名誉,他的四肢将被用来喂狗,他的身体将被烈火焚烧,他的脑袋将悬挂在城门口……”
没搞错,我暗骂着,我又不是猪,要把我大卸八块,又烧又烤的,还要喂狗!
可是我现在连大声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龙瘟和毒龙草已让我变得比婴儿还要脆弱。
“仁慈的皇帝原谅了他不可饶恕的罪行,对他行为,皇帝决定对他处以最仁慈的惩罚——只是砍下他罪恶的头颅!”汉漠拉比宣读了最后的判罚。
好戏开始了,四周完全静了一下,鸦雀无声。
我的头枕在高高的案板上,静静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过去的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闪过。
“你要么成为象雷兹。法比尔一样的英雄,名垂千古,建立不朽的功勋,要么被送上断头台,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的话仿佛就是像是昨日才说的,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老家伙的预言总是那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