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只为你活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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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不在的夜

第6章 我只为你活一天

作者:济天下 字数:19.3K
“叔叔,晚上好。”到客厅时,夜正坐在沙发上,对着镜子给自己换药,见到他,她用一如既往的声音呼唤道。
他冷笑一声,用尽量恶劣的语气道“我刚把你妹妹玩烂,亏你还能摆出这个态度,怎么,是怕被打吗?”
夜摇头,“只要叔叔开心就好了,我不介意的。”
“那你可真是个好姐姐。”
“星怎么样?我知道她没事,我只是想问你对她的感觉,哦对了,不是说使用体验。”
就像被预判了,他不客气的发言被堵了回去。
无视她算了,宇打算这么做,但夜还是继续以那宁静的语调发问,“比如说,喜欢她吗?”
喜怒无常的他,听到这句话就被点燃,无视的想法被抛到九霄云外,“你在狗叫什么?她和你一样烦人恶心,让我作呕,我恨不得你们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
“……”夜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伤势,让她的表情扭曲得有些滑稽,“也就是说,叔叔也很喜欢我,我很高兴哦,被这样爱着。”
宇觉得她有病,但凡她看自己面前的镜子一眼就不会说这种蠢话,再给她两拳她就会清醒一点吗?
“我知道现在叔叔你很想否定我的话,想反驳,用拳脚来教育我,但那不是出于厌恶,是对我们的爱。”夜的话让那在他身后握紧的拳头松开。
“……你想让我们产生恐惧,然后等我们逃走之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哈?你想说我其实很不情愿,边揍你边在心里道歉?”
她苦笑了一声,“那大概也没有……毕竟,叔叔确实有这类癖好。”
他被生活琐事占用了太多精力,没有多余心力去留意她们隐秘的心情,夜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她的妹妹同样如此,即使星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他的崩溃,并且试图去挽留什么。
对于知晓更多的夜,即使如此,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样把他的心情理解为怨恨,那认知曾经让她一度陷入绝望,直到病榻旁边的电话响起。
“喂,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之前配合她演戏的女生,电话对面传来了嘈杂的金属搬动声,似乎她刚结束工作。
从医院回来后,夜试图向她求助,但电话从没有接通,此刻闻听她的声音,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对方,并询问该如何是好。
对方听完她的描述,顿了顿,“虽然你被打进医院还这么说不太好,但看来他还挺喜欢你的。”
夜对这个荒诞的结论难以置信,“那是不可能的,叔叔他说过了……”
但还没等她把宇的话转述完毕,对方就打断了她,“哈?你信他的话?有点搞笑了姐们,你说自己记性好所以他的事情都记得时我还期待了一下,闹了半天还是个他说什么信什么的应声虫。”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还是不明白……”如果真照对方所说,他们彼此喜欢,那他为什么还是想要寻短见。
“那……如果我让叔叔继续对我做那些事情,他会留下来吗。”抱着自我牺牲的念头,她询问道。
“我不知道。”
“欸?”
“我不知道!”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讥笑,“我草?你问我?老妹,跟他住一个屋子的人是你欸?他的想法你来问我?”
“我哪知道,你不是成绩好脑子灵活吗,自己去想吧,优等生,我只负责把以前的他告诉你。反正他现在的样子全都是因为你们,就算真的死了,也都是你的错。”
“拜拜,希望下次见面不是有人打电话通知我去火葬场。”
不客气的用语,但夜没有生气,挂断电话后,她陷入了思考。
夜像相信他一样相信她,要问为什么,那个女生和叔叔,是同一个父亲和母亲制造的生命。
至今为止宇的任何表现都看不出对她们的感情,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对现状的烦躁和厌倦,但如果以那确实存在为考虑方向,那得到的结论或许会反转。
她了解他,他的喜欢反面是不感兴趣,如果他真的对她们没有感情,连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但真的被他恶意相对时,处于焦虑的夜很难维持理性思考,以致于现在才发现矛盾。
何况,夜并非毫无根据,虽然是被提醒才发现,并非具体的举止,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那就是他还在这里。
真的有必要等到她成年吗,现在直接消失,或者再早个一年半年,能有多大区别呢,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夜和星,消失了又怎么样呢,他和父亲的约定没有具体到那种程度。
一直驻足,一直浪费时间,只能说明他不想离开。
即使如此,他还是定好了最终时刻,那只说明,要离开,或者他觉得到了那时会离开的人,不是他。
得到了新的结论之后,夜就来到客厅,等待他。
“……叔叔,你还打算……否定我吗,都可以的,再给我身上留下属于你的痕迹吧,无论是什么,我都无所谓。”接送上学买菜做饭看病洗碗……假如把他做的事列个清单,似乎长到没有尽头。
这些琐碎的事情,要重复十几年,靠一时的执念是做不到的。
只能靠感情维持,靠那像空气般习以为常,像呼吸一样难以察觉,被他认为是伪装却切实存在的情感。
“叔叔,我想好了,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会紧随其后。”在安静地说完推测之后,夜说出了自己的最后通牒,在昏暗的夕阳下,那和她的妹妹相似,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还在说这种废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信和不信,对叔叔没有影响吧,那是我要去实现的事情。”夜莞尔一笑,语气轻快。
“你妈的!”他一个箭步,揪起夜的领口,面目扭曲,“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有考虑过你妹妹吗?!”
夜暗淡的眼眸就像老旧的机器重新启动一样亮起光泽,他的表现验证了猜测,无一丝犹疑,她立刻回答“没有,星很重要,但在你之前,我无法考虑她的事情。”
“毕竟,爸爸就是这样教我的。”那个抛弃了女儿,选择殉情的男人,他给夜留下的就是这样的教导。
“我并不恨他,不这样的话,我就没法遇见你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该这么说吗,夜笑了起来,她此刻所为和生父并无二致,紧握的拳头最终没能挥下,宇颓然地松手,夜整理一下衣领,抱住他。
“你因为和爸爸的约定坚持这么多年,再和我们做个约定不好吗?”
“……什么?”
夜把贴着绷带的脸靠在他的胸口,“你可以随时毁约,随时抛弃我们,或者……嗯,带着我们一起去死。还有……”
她说了很多条件,都是对他有利的,直到最后才说出那简短的请求。
“所以,再假装一下吧,请你装作信任我。”
“请继续陪伴着我,求求你可怜这个从五岁起就喜欢你的我吧。”
……
宇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他凭着身体的本能做完晚餐后,就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得很久也很浅,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维持着似是而非的意识,像半边身子被泡在冰冷的浅水里,他头疼欲裂。
脑中不断放映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就像小学时在凌晨四点熬夜看的重播老电影。
他在不断的回忆那些过往,一遍又一遍,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刚才看过了,现在又再看一遍,就像无法醒来的噩梦,记忆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不断涌现。
“不要过来!”她跟着他来到了新的住所,和襁褓之中的星不一样,已经产生独立意识的她排斥着眼前的一切,在共同生活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夜接纳他。
宇试图表现亲近,但收效甚微,夜只是听父亲的话跟着他走,但她不认识宇,他是与她们无关的陌生人。
他挂着假笑问她需要什么,但五岁的孩子又怎么说得清楚,于是他只能提供基本的饮食,把她放在一旁,但夜是和他一样的人类,而不是什么吃饱就算的宠物。
新生活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现在的他会觉得还行,当时的他要拼了命才能做到。
夜抱着星躲在角落,看着他用那瘦弱的手臂张罗着各种各样的事情,陌生的环境和人,一切都让她感到害怕。
要买的东西很多,总是发现有遗漏;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总是做不完,他经常要出门,那时候,就只能把她和妹妹留在房间里。
很难对五岁的孩子要求什么,十七岁的他也没法照顾好人,决心和能力从不挂钩,当时他自己都已经一团糟了,只是靠着年轻的身体硬扛罢了。
对于小孩子,过于粗糙的看护和过于糟糕的心理状态,在勉强共同生活了几天之后,夜发烧了。
好消息,是低烧,但作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过于超出了。
夜大哭着,乱打乱砸,把他这些天辛苦整理好的住所弄得乱七八糟,生了病的她,反而比缩在墙角时看起来要更有活力。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爸爸妈妈在哪里?我要见他们!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呜啊啊啊啊啊……”她嚎啕大哭着,让宇离她远一些,同时呼喊父母,连带着被放在沙发上的星也随之放声大哭。
握着药的他手足无措,“你的父母……我,啊!他们出了远门,所以在这之前,由我暂时照顾你们。”就算强迫也好,他想着至少先让她吃药,于是他走向躲在沙发后的她。
这更激起了夜的恐惧和抗争意识,她抓起手边的一切,只要能拿得动就砸向他,“不要过来!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水杯,牙刷,手机,有些危险的指甲剪和削皮刀,最后,她抓住不知道放了什么,有着沉重分量的铁盒,用力投掷,这次他没能躲开。
宇的脚步停下,不仅如此,他还后退了几步,捂着眼睛,血液从指缝渗出,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房间,锁上了门。
于是房间里只剩她和妹妹,“……”夜停下了哭泣,但她的妹妹还在大哭,她拿着那个人预先冲泡好的奶瓶,喂食过后,星果然安静下来,但夜突然视线模糊,同样躺在了沙发上。
疾病不能让人活力充沛,胡来之后,只是更加猛烈的虚弱感,好饿,很渴,十分难受,她舔星的奶瓶,但味蕾上的味道还没等吞咽就挥发,只会让腹部更加空虚。
“……”于是她开始期待那扇门打开的声音,即使上一刻她还高兴于他的消失。
按照之前的惯例,他会在出门后半小时内回来,但这次没有,墙上的时针转了两圈,她模糊的视线里什么都没有。
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这是夜昏睡过去前,最后一个想法。
“对不起,我在医院花了太多时间,不对,我应该带你一起过去的……也不对,这样就会把星……”
再醒过来时,夜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他唾骂着想得不够周全的自己,在医院缝完针之后马不停蹄赶回时,看到失去意识的她那一瞬间,他几乎心肺骤停。
为她服下退烧药之后,又连忙准备简单的晚餐。把夜扶起,投喂,她小口吞咽着,大颗的眼泪掉在了碗里。
“怎么了?又有哪里不舒服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快点回来的。”
夜不断摇头,紧紧握住碗沿,什么都没有说,但眼泪停不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在一旁不断道歉,这就是他们关系的开始。
糟糕透顶,对两方都是,夜说她从五岁开始就喜欢他,又因为什么呢,他找不到理由。
夜做了很多余的事情,既可恶又顽固。
即使被他恶言相对,痛殴,她还是不愿意放弃,甚至说出了和他殉情的宣言,她逼迫宇直面她的感情,但在那之前,他需要直面另一个人。
他对厌恶的东西难以投注精力,不想去思考关于自己的事,近似连本能都在排斥,如果让他说自己的缺点,他可以说二十分钟不重样,反过来就什么都说不出。
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他,夜和星究竟是什么,答案他也不知道,他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明不白。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她们还在这里。
讨厌强加的责任,想要报复什么来补偿自己,他没兴趣这么做。
他的人生早在那天甚至更早就结束了,他又没有值得期待的未来,她们的到来又能有什么坏影响?
反之,因为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他才能继续存在。
虽然他不觉得,但客观来说在这段照顾为由的人生中他活得很单调,如果从这无趣的生命里将她们剥离,就什么都不剩了。
“……果然,还是很讨厌。果然,没半点长进。”讨厌这必然会结束的生活,以及终究孤身一人的自己。
她们总要离开的,那就是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全部断绝的时刻,他会再度失去存在意义,他讨厌被遗弃的感觉,不想再经历哪怕一次。
如果那天真的来了,他会大笑那个人活该,但在那之前,他会厌恶只能得到这结局的自己。
他固执认为,只要自己不够好,她们就会想要逃走。
他确实不够好,基于事实的自卑自贬感根深蒂固,何况还有一旦揭露就会摧毁一切的过往存在,那一天总会到来,所以要在那之前提前离开。
但实行起来时总是做不到,他想让她们讨厌他,但……他不想被夜和星讨厌。
矛盾,无奈,真是让人难受的世界,世界若有意识亦会发笑,因为那是他自寻苦恼。
他有多想陪在她们身边,就有多想希望她们不离开,但再怎么想要,得不到的东西终究得不到,于是他把每一天都当做共同生活的最后一天,小气得使用着,煎熬着,麻痹着自己。
不喜欢夜和星,和她们的生活一点都不开心,只是不得不照顾她们,不得不继续这样的生活,所以无法逃离,他没有说谎。
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开心,不喜欢会弃他而去的人又有什么不对,但他无法从她们身边逃离,不得不继续这样的生活,不然他还能做什么?
夜其实一开始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如果话语不够,那就用行动证明,如果那证明还不充分,那就更进一步,她一步步逼迫,试图让他看清楚,无论何时,她都一直站在那里。
就算那会让他无法维持伪装,进而让她受伤,但假如对那份痛苦视而不见,它就不存在吗?
即使如此,现在夜的告白依然不能动摇他,所有诺言都是好听的谎话,他不会相信夜,只要那可能仍存,他活着就比死还痛苦。
他和名为不安的野兽被关在同一牢笼之中,只要稍一松懈,它就会在黑暗中弹出利爪抵住喉咙,他一直被恐惧追逐。
哪怕让他相信她,他也做不到啊。但夜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让他假装,假装相信她。
所以他应该照做吗?这么想的时候,回忆停止了。
睁开眼睛时,天已经蒙蒙亮,他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似睡非睡,简单洗漱了一下,打算给她们准备早餐时,却又跌坐在沙发上。
头疼欲裂,他对身体并不爱惜,身体也用同样的态度回报他,只是没有按时吃饭喝水,加上和衣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他就发烧了,就好像梦境照进了现实。
昏沉的眼中空无一物,他不想为自己做什么,只是继续坐着,继续昏睡,直到肩膀被人推搡。
“大叔!早上好!”刚醒的星穿着符合年龄段的可爱睡衣,稍过肩的发向前披散,初升的晨曦在她背后渐渐铺开,星撑着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楚楚动人的红晕,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半睁半闭。
她带着和那光线同等明媚温暖的笑容向他问好。
“唔……”他想回应她,挤出了含糊不清的声响,星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把小手覆在他的额上。
然后她咋呼着让他别死,跑到了储物处,好像他只有死和不死两种状态,真要这么说,也没有错。
不管怎么样,被星照顾了,不是没生过病,只是他会自己吃药硬扛,该干嘛干嘛,被照顾还是第一次,看着那小小的努力身影,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烦恼。
不想被星照顾,那样施受的立场会对调,他必须站在施与者那方才行。
如果她可以一直任性,一直给他添麻烦就好了。
但她的任性只是表象,实则为人着想,同时也在逐渐变得自立,那是他希望,却又不想看见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在想。
如果她们能永远不长大该多好,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抱有这个想法同时,他也希望她们能够健康成长。
现实真是残忍,只要她们继续长大。
总有一天,她们会看穿他做人的浅薄与失败,总有一天,她们会洞悉他那些奸猾利己的念头,总有一天,一切伪装都失效时,她们会发现,原来他是那么渺小。
对他来说,就这一件事,就足够打破任何生存希望,他总是假装那件事不存在,但不经意察觉时,绝望就会溢出胸口。
让他相信她们会停留,留在一个已没有价值,只会被唾骂和遗弃的人身边,不可能,没理由,做不到。
星从药箱里找到了退烧药。
“大叔,吃药了。”他避过星的手,她不高兴地说,“不要躲开嘛。”
“不吃也会好。”他这样说。
“对身体伤害很大啊,就算不喜欢吃药,也要吃下去,真是的,你总是这样。”对同样讨厌吃药的星,他这又是一次双标。
他阖上双眸,把脸侧过,不搭理她。
星不满的嘟起嘴,看着他不配合的样子,柳眉竖起,单膝跪在沙发上,把他的脸掰正,在他说话之前,堵住了嘴,粉嫩舌尖轻推,带着苦味的药丸被送入口中。
他睁开眼睛,星的嘴唇却离开,“呸……呜……好辣!”她擦着嘴,脸颊通红,却眼神得意,为自己的急智点赞。
这样喂药也是可以的,她可是在言情小说里看过!
“……”宇默然地看着她,她懵懂回望,方便吞咽的胶囊在口中慢慢融化,极其炸裂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他忽然笑了。
“只是这样,我可吞不下去。”他对星说,她也发现了自己的疏漏,连忙小跑到厨房为他倒了一杯水,但他没有接过来。
“大叔?”
“和刚刚一样。”
“诶?”
“我说,和刚刚一样喂我。”
星看了一眼手中捧着的水杯,随后一饮而尽,再度单膝跪在沙发上,伏下的身姿,复上了他干瘪的嘴。
湿润,又冗长的吻,度过的水溢出的部分顺着下巴滑下,干渴的喉咙被滋润,燥热的身体也被降温。
等到口中的清水被度尽,她再度站起身,“大叔,好好休息吧,你和姐姐的早餐就由我来做,交给我吧,不要勉强自己。”她握紧粉拳,认真地对他说。
“……嗯。”虽然知道她未必能利落地做好,但不可否认,说这话时星看起来十分可靠,所以他点头。
可能是药物发挥了作用,他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困意袭来,他再度闭上了眼睛。
做了一个有些突然的美梦,至于内容,他没有说出来,也就不得而知了。
……
余下几日,在星的努力下,他和夜的身体都在恢复,好得更快的是他,只是感冒而已,星的课业不能耽搁,算上周末,满打满算她也只是请了两天假。
“……大叔!”下课铃一响,她就拎着书包跑出教室,果然看到了在走廊等候的他,快步跑近,她主动把头伸到他的手下蹭着,这样她就觉得很开心。
旁若无人地挽住了他的手,踏上归途,在车上时也是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后座放着他提前买好的食材。
“大叔,今天也由我来做晚饭吧!”刚系好安全带,她就兴奋地说。
可以,他笑着应允,确实有人喜欢做饭,但爱好都是为了自我满足的。
做其他人的饭只是单纯的劳累,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还乐此不疲,那支持料理人的一定不是对做饭的喜欢,而是对食者的情感。
星是哪种不言自明,回到家把书包甩到沙发上,她就马不停蹄地跑向厨房,活力十足的样子,好像一天的课程没有带来半点疲惫。
她在那头忙活着,宇走进了她们的房间,对夜施暴后他就没有再来过这里,这次来时,除了少女特有的香味外,还有些许外敷的药膏味道,不过都不难闻。
“啊,叔叔,你接星回来了呢。”上身穿着一件不知道是他还是她的单衣,纽扣没有扣上,任由衣襟敞开的夜向他问好,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她递了过去。
“要帮我涂吗?”
宇接过药膏,在她面前坐下,这才发现她除了衬衫外什么都没穿,形状柔软完美的胸部随着惯性微微分开着,将衬衫顶起。
宇用拇指沾上药膏,涂抹着她还能看出些许淤痕的脸颊,拇指轻轻拭过,不像擦药,像是抚摸,些许的痛意被内心的满足感盖过,夜眯起眼睛,露出了和她妹妹近似的表情。
“星最近晚上每天都会去叔叔那边呢,真是的,装睡可是很辛苦的。”拜此所赐,星一直以为她和大叔的关系还没被发现,就算是初夜那天,她也是等夜睡着后才回房间拿衣服洗澡。
宇没有回答,还是继续涂着药,很快就到了胸口处,想要把胸部拨开,但手指却软软地陷了进去。
“叔叔,明天就要到了呢,我的生日。”
“嗯,我知道。”
时间差不多了,所以他才过来。
她用充满希翼的目光望着他,因为这几天的他看着是那么的愉快,但最终,他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夜,我的想法没有改变。”
夜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向下沉,好像一个刚从万丈深渊爬上悬崖边的人,在最后一步被割断了攀爬的藤蔓。
“为什么?为什么?!!!”她嘶声质问他,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
他没有动容,“……无论如何,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所以我要感谢你和星,还有,对不起。”
听到了自己妹妹的名字,她忽又生出了希望,就像跌到一半又抓住了崖缝中的杂草,“对啊,还有星!你不需要我,星总可以了吧!”
他摇头,“她还是个孩子,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她总有一天会明白。”
“所以你要说小孩子的想法全都一文不值,根本不值得在乎吗?!我说了,要多少证明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相信我……!何况,想要自己喜欢的人活下来又有什么不对?!”
“那是另一件事了,那只是我的私心,证明的话,已经够多了。”他抚上夜的脸,拭去泪水。
“但这只是十七岁的夜会这么想,二十岁,甚至二十七岁的夜呢,你或许应该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即使过去几天以真实的自我欢笑,那也是在余命无几的前提下,如果要让他继续在不安里生存,这就做不到。
“我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不要自顾自决定我们的想法,让我尊重你,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我们又不是任你摆弄的木偶!才不会照你想的去做!”
“……你说了,你们,但是星不会这么想。”
“怎么会!如果星知道得和我一样多,她也会这么做!”
“谁能保证呢,所以你没有告诉她,父母的事情,你和我的关系,你什么都没说。”
他无奈地笑着,“你连尝试都不敢,你敢告诉她吗?你不敢。”
“她比你更糟,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对她单方面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不过我们可以现在试一下,这样或许能让你死心。”他将夜推倒,把手按在了她温暖柔软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任何男人都不舍得拿开的美好。
“叔叔,等一下。”夜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擦药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三个人的晚餐,在他已经做好事前准备的情况下,仅是炒菜用不了多久,星随时可能推开门,看到她被宇压在身下的模样。
“拜托你,真的不要……只有这一次,求求你……”夜流着泪哀求他,但他只是轻笑着,把她下身的衣物除去,在姐妹的衣柜里翻找了一通后,他给夜穿上了平时上学时搭配制服的厚黑色过膝袜。
只穿着单衣的她,半遮半掩的模样,给他一种欲拒还迎的感觉,手指从足弓处不断往上,丝袜的光滑感触搭配上她柔软温暖的娇躯,让他爱不释手。
“你真的很美丽,夜很迷人的,以前是我不对,对你说那些话。”在强迫的举止里,他说着一反常态的温柔情话,但夜也是一样,她落入了自己诺言编织成的网,无法逃脱。
如果她逃走,或是反抗,那就和之前对他做下的许诺相悖了,太过绝对的诺言,如果没有与之对应的决心,只会变成连篇谎言,夜只能用小臂遮住眼睛,无声地哭泣,没有束缚的粉嫩雪峰颤巍抖动着,那白玉微瑕的身躯上残余的青紫之色让他恨不得把那个如此对待她的人碎尸万段。
“对不起,夜。”他低声道,为她梳理杂乱的发丝。
扭动着窈窕的身子,配合着他,将那被压在身下的发丝捋齐,以防待会弄疼,梳理好那仿佛夜帷一般美丽的长发后,他温热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主动亲吻上去。
夜细长的睫毛上下交错,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明明是第一次被叔叔主动亲吻,明明一直都在渴望,她却觉得如此忧伤。
嘴唇,脖颈,柔软的上乳,双腿之间的少女秘处,以及大腿被过膝袜咬出的勒痕处,他自上而下,吻遍了她的全身,灼热的呼吸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一片红潮,明明不情愿,但内心涌上的情感却难以压抑,希望他停下来的同时,却又想要他继续。
如果他不是在现在索求她该多好。
反映到身体上,就是她虽然泪流不停,身体却诚实地热起来,湿香的气息浸透了衬衫,他抓住她细软的手腕一翻,“果然是我的衣服啊,我还在奇怪,总是时不时丢掉几件,后来又莫名其妙找到了。”
“啊啊……叔叔……”比起第一次的粗暴,和之后的敷衍,这次的他不知温柔了多少,也倾注了更多感情,少女敏感充血的粉嫩豆蔻被他用指尖轻捻,她忍不住腰肢升起,甜蜜的快感窜过脊椎,汗珠也顺着背部划过。
“看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呢。”他眉眼柔和地看着她,将和表情相反,青筋暴起的狰狞肉棒顶在了蜜穴之上。
“我喜欢你哦,夜,从很久以前。”说完,他慢慢挺腰,肉棒缓缓没入她的小穴之中,粘腻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包围,仿佛要将他融化,就如同他所说,夜已经做好准备了。
温柔绵软的快感传来,她却哭得更加伤心,“呜呜……为什么要在现在说这种话啊!”
“因为只有在现在才能说吧,我喜欢你,所以说,不要做傻事。”他缓慢地摆动着腰身,甜蜜的感觉从下身处随着水渍慢慢晕开,他没忘了夜那些话,即使只是冲动发言,也不得不防。
“啊啊……不要,我才不要,让我看着叔叔去死,就这样自己生活下去,我才不要!”她发出像是哭泣一样的呻吟,不断摇头否认着他的话。
“夜,你觉得没了我不行,只是一时的错觉,星也好,你也罢,都是一样的,就像还没出窝的雏鸟,把眼前的东西当成了整个世界,但你的人生不止于此,你会见到更广阔的世界,更适合你的人。”
“而不是我这样的失败者。”
他不紧不慢地抽插着,两人的连接处发出了规则的水声,夜的小穴自然不可能有星几乎寸步难行的紧致,但恰到好处的包裹感和密密麻麻的褶皱咬上时的感觉却又各有春秋,难分高下。
“我不听……我不听……呜啊啊啊……叔叔是个笨蛋,什么都不懂!”肉棒进出之间,感受着彼此的重叠链接,阔别久违的感觉也卷土重来,将她的思维冲刷阻滞,就像分裂成了两个人,明明是如此的悲伤,却又如此喜悦,她的悲喜全都系在他的身上。
宇视而不见。
她总有一天会明白,过于依靠谁,离开就无法生存,那种病态的关系不是幸福。
他希望夜和星能找到相互扶持的对象,而不是他这样只能依赖她们的人。
但,他的话真的有用吗?
其实道理谁都会说,而且不会说错,只是很多时候都是当局者迷,世界又是那么的复杂,不是能简单用一句话能概括的。
夜有错吗,宇有错吗,至少从话里是看不出来。最终的胜负还是要看他们谁能说服彼此,或者……加入第三方因素吧。
被抓揉着柔软又不失弹性的胸部,叔叔在她身上肆意驰骋,或急或徐,或深或浅,虽然有些撕裂感从耻骨处传来,但温暖的蜜穴还是将肉棒全部吞下,为了能让二人的身体更加贴合,她饱满的双腿大张,盘在他的腰间,在背后交叠,流窜全身的快感让她从腰肢到包裹在黑丝中的足尖都在痉挛,清澈温热的蜜液不断从花房深处吐出,又在不间断地抽插之间变得浑浊发白。
数十次的循环往复后,她就感觉到高潮的临近,但就在这时,让她呼吸停止的声音传来,门闸被扭动,妹妹天真无邪的声音在未踏入房间前就先一步闯入。
“姐姐,晚饭做好了哦,今天还是瘦肉粥,真是的,大叔又不知道去……”
星的话就像按下暂停一样戛然而止,手中的餐盘跌在地上,散发着热气的粥也倾洒,夜心急如焚,扭头朝她喊道,“星!不要看……咳咳?!!!呜咕咕咕……”
他脸上的温柔表情消失了,在星进门的一瞬间,取而代之的是残忍的兴奋,还在揉捏着胸部的双手下一刻就搭在了夜的肩膀上,然后扼住了她修长的天鹅颈,抽插也在一瞬间变得粗暴狂烈,只为了满足自己,想要达到快速射精的目的,每一下都顶到花心又近乎完全拔出,将他那裹满晶莹蜜液的肉棒展示给星看,一下又一下,没入又拔出,就好像在变某种魔术,那响亮的撞击声和噗呲的摩擦水声,就连站在门边的她都能听见。
头也不回地,他无视了星,只顾着满足自己而挺动着腰,夜当然知道他的目的,但也无法阻止他,即使想要装作无事的模样,但根植于心的恐惧还是让她下意识用纤细的藕臂抓住了他的小臂,落在星的眼里,这更是无力反抗的佐证。
“……大叔?”她听到妹妹发出了梦呓一样的呼唤,落在眼里的画面是她难以想象的,连梦都不会梦到的现实。
夜想要开口解释,但被握住喉咙的她只能发出痛苦的咳嗽,不至于窒息,但也说不出话。
“大叔……”她看见自己的姐姐被压在身下,扼住喉咙,因为痛苦和窒息而满脸通红,扭动着身子却无法摆脱,她喜欢的人露出了从来没见过的残忍模样,并因为她的痛苦而兴奋。
不,她其实见过的。
“果然夹得比刚才更紧了呢,是喜欢窒息的感觉吗?还是被自己的妹妹看到兴奋了?”在和她做时,大叔其实也会说这样的话,只是作为当事人时,身体的感觉会麻痹思考。
但即使她试图呼唤,即使她就站在他的身后,她得到的只有最彻底的无视,那个她喜欢的大叔好像不存在于此处,在这里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我就是喜欢你这幅样子,夜。”就连她没听过的告白也说出口,但与此同时,他却在张狂笑着。
无视了她,也无视了姐姐,不管她干呕也好哭泣也好,发出怎么样悲惨的声音都不管不顾,只顾着满足自己欲望地交合着,以爱的名义。
绝望出现在心底,然后就是愤怒,她捏紧了粉拳,“停下来啊!姐姐明明那么痛苦!!!大叔!!!!!!!”她冲了上去,试图把他从夜的身上拉开。
“一边去。”他一甩手,星就跌在了地上的稀粥之间,而他继续着抽插。
“差不多要射了,接好咯。”他狞笑着对夜说,她其实刚才就已经小小地潮吹了几次,湿热的淫水把他小腹打湿,饱满的阴囊一鼓一缩,充满活力地律动着,在他话音刚落时,浓厚的精液就气势汹汹地灌入她的体内。
夜的腿在他身后乱蹬一通,最后无力地垂落,畅快的内射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因射精而不由得弓起的腰板重新停止,真是神清气爽。
缓缓后退,就像拔掉软木塞,在抽出时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失去了龟头的阻塞,逆流的精液从缓慢闭合的小穴中流下,他回过头,好像现在才发现她,“哦,是星啊,饭做好了吗?”
这次轮到他被无视了,星冲到床边,“姐姐!你还好吗?姐姐?!!!”夜听到了她声泪俱下的呼唤,但越是急着说话,能发出来的就只有咳嗽,只得对星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但白皙的皮肤上,鲜红的掌印还是十分扎眼。
他同样来到星旁边,语气轻松,“这能有啥事,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星回过头,“你说什么?”
“我说,又不是第一次。”
“你以前也对姐姐做过这样的事情吗?!!!!”她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猛地将他推开,拦在他和夜之间。
这是事实,不是吗,他点了点头,补了一句,“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因为是家人嘛,做这种事情也是没有问题的。”
“来吧,去吃饭吧,或者,回房间也行。”他朝星伸出手,像是没看见她眼中的憎恶。
“姐姐的伤势也是……”
“嗯,她叫起来太好听了,没法收手。”
“……你究竟把我和姐姐当成什么了?”星看不见身后夜绝望的神情,她只是任由自己被怒火支配。
“家人哟。”他笑着说道,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了她最不想听的话。
“开什么玩笑!!!!这才不是家人!!!你才不是大叔!出去!立刻从我们的房间滚出去!!!”
他耸耸肩,‘你看’,他无声对夜说道,就是因为会变成这样,所以夜才一直咬死身上的严重伤势是摔倒所致,再加上星若非亲眼所见绝对不会联想到家暴,所以才能成功隐瞒。
从最开始就这么做就好了,他只会让别人失望,所以从最初就不应该让她们抱有期待。
事实胜于雄辩,他没什么要说的。他离开了姐妹的房间,同时离开了家,把门锁上,没人追上来,有人不想,有人不能。
……
外面的世界有着不自然的暗沉,并非夕阳,而是暴雨来临前的黑暗,沉重的乌云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催促着他们晚归的脚步。
天空就好像要随时倾塌,沉闷的雷音不断回响,让人们不自觉地弯下腰,宇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着,没有开车,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离开了她们之后,他就失去了方向,何时驻足,何时行走,都无法决定。
只是当他发现自己始终在以小区为中心画圆时,在同一时间,下起了仿佛不会停的倾盆大雨。
“……真是难看。”他调转方向,走向了远方,其他人无论有没有雨具,全都加快了脚步,他维持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和路人擦肩而过,不时踢起水花。
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个怪人,小孩子才会玩水,成年人这样,只会让他们觉得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雨水把镜片打湿,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刘海也黏在额上,湿透的衬衫紧贴着皮肤,把他瘦削的体型展露无遗,装满雨水的皮鞋沉重得不行,但他觉得这样挺好。
这雨间漫步感觉不错,如果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于是他在一个路口停下了脚步,倒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模糊视野前方闪烁着红色的信号,多愁善感也要讲究基本法,他用鞋跟敲着地面,急切地等待着信号灯变绿,好继续这让人放松的独行。
看来有人也和他一样急,从身后传来了奔跑声,同样没带雨具的来人在他身边短暂驻足之后,用力一跺脚,把书包护在身下,跑向了马路对面。
起跑时的水花溅到了他的裤腿,宇突然觉得这画面很熟悉。
确实很熟悉,所以在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时,即使意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即使连现状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条件反射地迈开脚步,追上对方,一跃,一推,就像当年一样,手掌传来了推搡的实感,他再度成功。
但他已经不是少年时的自己,那时候的他矫健又有生命力,他的父母给了他一副很好的身体,即使到了现在也还能正常运转。
他毕竟不年轻了,这也不是坏事,不如说帮了他的大忙。
大概不是故意的,毕竟他脑子还没灵活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清楚这些,但或许,在心底,在身体的本能里,他一直等待着这一天。
“……这样,我的人生就彻底结束了。”
猛烈的冲击感传来,他失去了意识。
……
他办不成什么事,醒过来时,宇静静地想。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目所见的是不熟悉的天花板,不熟悉的床铺,不熟悉的滴滴仪器环境音让他头疼,被换上了干燥的服装,看着样式,应该是病号服,头上裹着纱布,隐约能闻到酒精和其他药剂的气味。
他习惯阴暗的环境,看起东西并不困难,从未拉窗帘依然昏暗的房间来判断,夜已深,雨仍旧未停,打在窗台的铁皮上,发出持续不断的沉闷声响,对出行来说是很糟糕的天气,对离别或许正好。
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至少夜的生日是肯定到了,趁现在走其实是最好的,雨声足够掩盖一切,就这样一个人离开的话,谁都不会发现。
可能正是因为这点,星才枕在他的右臂上酣睡,也不知她睡了多久,他只觉得手臂肩膀以下都失去了知觉。
即使不想着离开,也得活动一下被阻塞血液流动的手臂。
算了,最终他连指尖都没动弹哪怕一公分,他在昏暗中看着星,即使在睡梦中也纠着眉头,不知道是因为姿势不舒服,还是烦心事太多,刺耳的仪器声消失了,她浅浅的呼吸,甚至连雨声都一同覆盖。
这一看,就到了天亮,星醒来时,她先是下意识乖顺地向他道了声早,随后恢复清醒的大脑才想起现状。
愤怒,却又难掩喜悦,很难想象这样复杂的表情会出自单纯的她。
她微红的眼角让宇心脏一抽,沉默了一会,他掀开被子。
“……你在做什么?!”她不想说话,但他的举动让沉默无法保持。“下床。”
“不行!你知道你被车撞了吗?!给我好好躺着!”
身体各处确实传来痛觉,但不是不能动,何况他为什么要听星的话。于是她按响了呼叫铃,没有办法,他只能听医务人员的话躺下。
“真是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医学奇迹!”经过繁琐的复查之后,医生惊讶地得出了结论,宇在瓢泼大雨中被飞驰的车辆撞飞,一头撞到了电线杆上,连鞋子都飞了一只。
但内脏没有破裂,手脚也没有骨折,虽然脑部被重击导致他昏迷了大半天,但除了轻度脑震荡外没有大碍。
哪怕全身和地图一样满是撞击淤痕,也因为穿着长袖长裤的缘故,擦伤并不是很明显。
反观被他推开的人,即使有书包做缓冲,但手脚还是受了不轻的皮肉伤,门牙还被磕掉了两颗,车祸现场的血基本都是对方的,看起来比他惨多了,正因如此,在得知他没事时,裹着大面积纱布的对方谢意似乎蒸发了。
你看,他就该比别人惨,不然连句谢谢都难得到。
“什么耐撞王。”
“阎王都寻思生死簿上怎么有个名字闪了半天,怕是祖宗把能走的关系都走了一遍。”年轻的实习医生站在科室角落窃窃私语,说着一些他不太能理解的流行话。
他没什么反应,世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只是没想到这事也要和他对着来,作为家属的星在一旁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那看来又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什么呢小伙子,你没有事是运气好,路边有一大袋垃圾做缓冲,但凡落点偏一点,你现在都出不了急救室,再来一次谁都不能保证你还能平安无事。”例行做笔录的老警官严肃地纠正他,星对宇怒目而视。
“那我可以出院了吗?”
“你!”星急声道,“大人说话小孩子闭嘴。”
“这个……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留院几天。”主治医生为难地推了下眼镜。
他摇头,“我现在无业,经济上不太宽裕。”
“这……可以让肇事者来负担医药费的。”
“……没必要。”当然,他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只是换成了更多的经济赔偿。
医院也只能让他不舒服再来复查,毕竟成年人能为自己负责,只要不想,没人能强迫他。
办好手续后,他换上了半干的旧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向医院门口,没有大碍是事实,身体各处的疼痛也不是假的,星跟在他的身边,拳头握了又松。
那个混蛋,根本就没有喊她搀扶的想法。
“……我帮你叫了车,你回去吧。”实在是疼得要命,走到门外时,他还是忍不住背靠在混凝土柱子上坐下,粗糙的表面磨得后背生疼,反倒让他后悔这一举措了。
把腿伸直,从口袋摸出满是屏幕裂纹的手机,虽然触摸有些不灵敏,但还能点亮,从这种小地方也能看出科技的进步,以前的民用设备可没有这么防水耐撞。
“你不回家吗?”星对他无话可说,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但说话和不说她都不开心,于是她带着怒意开口。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哪里奇怪了?!你想带着一身伤到去哪?”
不奇怪吗,星竟然还想让他回去,她有些不分好歹了,“和你没有关系吧。”
“和小鬼不一样,大人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像是吃喝嫖赌抽之类的,我很忙的,刚约了几个高中生,赶着去酒吧开始夜生活呢。”他笑道,开始胡言乱语,做检查花了一整个白天,现在又到了晚上。
“别对我说这种话!”‘啪’,清脆的巴掌声在他耳边回响,少女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爱去哪去哪!但在那之前,住院也好回家也好,先给我把伤养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这样算什么大人?!”星浑身颤抖,她哭喊道,饱满的泪珠不断滚落。
“哎呀,我可是有脑震荡的……”宇静下来,“这可真是难办。”他轻声道,明明是打人的一方,还哭出来了,他可是满身是伤按哪哪疼都没哼一声。
她大概有什么误解,大人只不过是年岁空长必然的结果,并不是能力的代称,并不是成了大人就能把事情做好,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能靠变成大人解决。
他只是个没用的大人而已。
医院从来不缺少争执,引来的路人目光在发现只是家庭纠纷之后也不再关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在他们眼里宇只是一个头上裹着渗血纱布,穿着皱巴衬衫,有些驼背,没有精气神的中年大叔,那种很没出息的长辈,星在为他节省鸡毛蒜皮的小钱恨铁不成钢,事实也是如此。
他最终还是和星一起上了车。
享受了几天少爷待遇,他被关在房间里,星每天黑着脸进来把餐饭往桌上一砸就出去,连视线都不会和他相对。
亦或者在洗澡时拿着药走进来,帮他替换纱布,无言地帮他冲洗着在热水下仿佛还会渗血的大片淤青。
他也不拒绝,毕竟尽快恢复身体是正事,星不想和他对话,她也乐得清闲。
但她始终不能一直保持沉默,终于,在他几乎完全恢复时,星独自来到了他的房间,两手空空。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对姐姐做的事情。”
那正是他想听到的话,但星却还有话要说,“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认真的看着宇,但他不喜欢她这样。
她想听的哪是解释,根本就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哪怕亲眼所见还是如此表现。
即使没有理由也要为他寻找,也不知是糊涂还是可怜。
“爱好,仅此而已。”他轻声道。
“姐姐也说是因为她有受虐倾向,你们两个把我当成白痴吗。”如果姐姐只是把事情都揽在身上,她依然会向大叔讨个说法。
但是,太极端了,她不想听姐姐偏袒他,在家对夜避而不见。
正因如此,在一同上学的路上,课间或者午休,只要抓住机会,她甚至会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地表示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在她的请求下,大叔才会做出那些凌虐的举动。
言行都已经歇斯底里,话语无法让姐姐冷静下来,除非有外人的动静,否则姐姐不会放开她。
那举止太过超出,夜是那么迫切地让她原谅大叔的所作所为,但不是出于来自他的暴力或是威胁,就好像受害者不是她们,而是背叛的他。
星对话时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就像被喂食许久的人类踢了一脚的流浪猫,想要靠近又不敢,他活动着已经行动自如的指尖,趁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猛然起身,将她拉到身侧。
“因为我胁迫她,如果她一个人不能满足我的话,就会对你做一样的事。”右臂高高扬起,他作势挥拳,星愣愣地看着他,没有闪避的举措。
最终,拳头落下。
比预想要轻的力度,就算是这样,也足够让星的头偏向一边了,只是愣神后,她眼神一凝,在他手松开之后,再度把脸迎上,“再来。”他没有迟疑,随即又是一拳,让她变得红彤几分。
“再来。”
“啧!”砰。
“再来。”
“……!”砰!
“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砰!砰!!砰!!!
沉闷的声音越来越响,等他再松手时,星摇晃着身体退后,松了下领口,缓解呼吸的困难。
幼嫩的脖颈被烙上明显的指印,她靠在桌旁,剧烈地呼吸着,面部传来强烈的热感,放在胸前的手向上张开,红色的丝线从鼻腔滑落,在掌心汇聚成细洼,星眯着眼看着,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咳…咳…既然大叔你不愿意说实话,那我换一种问法吧,如果我说和姐姐一样的话,你会对我做一样的事情吗?你就会呆在这里吗?”
口腔内大概也破皮了,星试着舔了舔,有些疼,“还是说,即使如此,你还是要死?”之前无论是愤怒还是喜悦,亦或是对他的仇视和担忧,她的情绪总是带着这年龄特有的活跃和单纯,只是现在,她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如果她再不答应夜就会同时失去两个人,在他即将恢复时,星强烈地感觉到了姐姐的意识,怀着不愉快的心境,她愿意再和他谈谈。
但绝对不是在一无所知时,她同样有条件,就是她必须知道一切。
夜都做了什么,他生起了苏醒后的第一股怒火,她就不应该对星说些多余的事情,让星怨恨也好怎么都好,就是不该让她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为什么就是要和他唱反调。
也只有得知这件事后,她们才会放弃原有的原则。
“你们两个都该给我适可而止!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难道一定要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人和事上,直到人生彻底毁掉才会后悔?”他重新把她揪到面前,大吼道。
星没有任何抵抗,近距离迎接飞沫,“这大概不是大叔你该说的话。”她低声道,骗子才不会说自己在骗人,虽然他就是个大骗子。
“我们是家人,大叔,无论你怎么打我踢我,我们是家人。”
“我不是你们想象之中的好人,你们应该选择更好的人组建家庭,而不是我!”他气急败坏,无法理解自己眼见和听到的一切,家庭是地狱,这是个不正确的武断结论,但当人因为情感一时冲动选择了不恰当的人时,那家庭就是地狱。
他讨厌自己,怨恨自己,比任何人,任何事都。
讨厌明明作为大人却对幼女产生性欲和恋慕的变态,怨恨明明想要让她们幸福却还是想要占据她们并付诸实践的人渣。
正常的恋情是建立在成年人之间的对等关系,而不是这样别无选择时的扭曲感情。
借着安全的名义,把她们的人际和出行牢牢把控,借着专心学习的名义,延后她们自立的时间,以承诺为借口,将她们束缚在身边。
她们那些病态的表现只是因为不对等的依赖关系才诞生,全都是因为他无法彻底压抑邪念才导致,那不是她们的错,是他的,只要让她们觉得离开了他不行,那他就不会失去她们,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甚至在夜说可以随意处置她们的性命时,他也有一瞬间想着,杀了她们再自杀也不是不行,这样夜和星就会永远属于他了。
不能让这种人继续待在她们的身边,他要保护她们,从这样的人手里。
但他又不想走,他想留下来,自己做裁判就会这样不公正不客观。
他需要推力,那就是她们的态度,只要夜和星有任意一人表示出远离的意图,他就能走掉。
所以他稍微解除了伪装,期待着她们的反应。
但结果却让他感到绝望而希翼,更让他明白自己罪孽之深重。
他无论是性格,癖好,过往经历,都不正常,都不为常人或者社会所容。
正因如此,一直以来,他对她们的要求就只有普通就好。
大体上,夜和星是符合这个基调的,成绩优良,身体健康,性格开朗,那就很好,看着她们茁壮成长,宇为她们高兴,又为自己忧愁,毕竟那样的人不会留在他身边。
这样说有点自我开脱,只会让他更加虚伪,但人都是虚伪的,知道道理不代表会去做。
就像他现在的困境用一句话就能解决,积极进取,努力一些,变得表里如一就好了。
他不是那种人,即使知道自己的缺点,即使想要让她们幸福,那不代表他能改变。
他只会在痛苦中与自己的阴暗面抗争,伪装一副温柔又万能的长辈样子,把她们蒙在鼓里,以期延长她们停留的时间。
又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是被改变定型的模样,毕竟在遇到她们时,他已经接近成年。
当然,成年人的想法并非不会改变。
换作旁人,在她们的宣言下只怕早就感动着重整旗鼓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他在遇到她们之前,独自度过了那段足够改变他一生的时光。
“大叔,不要做傻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可以共同面对。”星的版本有些落后,夜早就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也并不是没用,都只是要一个结果。
他松开星,刚才的暴怒和急切好像不存在,“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但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再说一遍。”
“恋爱和婚姻组成的关系,本质就是陌生人之间利益交换的买卖罢了。如果有一方没有用,就丢掉找下一个人结合,这种关系怎么可能长久。”他自嘲地笑了笑,他需要的可不是这种不稳定的关系,而是绝对无法切断的纽带,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星觉得他的想法极端得不可理喻,她大声向他宣言。“我和姐姐才不会这么做!我们是真正的家人,绝对不会背离彼此。”
宇不为所动,“哪里不一样?你们和我说的哪里有不一样?真正的家人,就算是家人又能怎么样?”
他一连串的反问让星不知所措,真正的家人当然不会互相抛弃,但大叔好像就连家人这概念本身都要否定。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家人同样会相互抛弃,你看重的概念没有任何意义。”答案他早就告诉过星了,只是她不理解而已。
“……!!!”星再说不出辩驳,无论宇的结论有多么武断又不讲理,这个事实都足以支撑他的论据。
连血脉相连的至亲都会舍弃他,夜和星凭什么能让他相信?他和她们一起生活的时间尚不如父母和妹妹,而那些人现在没有一个在他身旁。
不说清就没完没了,他早就该坦白了,以平缓的语调陈述,包括一直以来对她们的真实想法,那些深藏的邪念,在听他的描述时,星抱紧自己,身子缩起。
他自然是需要夜和星的,但不是作为家人的她们,不是作为需要关心呵护的对象,而是奴隶,道具,私有物,可以随意摆弄蹂躏,即使弄坏也是他的自由。
只有这样拥有她们,他才会确信,她们不会,不,是无法离开。
“必须要这样吗,大叔……”
“是的,必须如此。”
星缩紧双臂,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她很想再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软弱无力,除了感动自己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世界是正确的,而他是错误的,一时伪装终究不能长久,如果她们执迷不悟,非要和他纠缠不清,无异于主动踏入地狱。
“那就照大叔你说的做吧。”现状容不得再做考虑,她果然还是不想大叔自杀,很快,她就抬起头,在个人情感的驱使下做出了冲动的决定。
如果她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就不会说了,宇懒得再提醒她,从床上起身,晃了晃眩晕的头,冲门外喊道:“打算看到什么时候?你呢,你又怎么说。”
星猛地回头,该是意料之外,但她也没有惊讶。
夜施然步入房间,在同样在他的床边坐下,“我的答案是一样的。”稍带犹疑的星不同,她说得十分果决。
既然她们都这样说了,他在地上堆积的衣物里翻找,星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不安地看向夜“姐姐,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们别无选择。”
“是这样,但是我……”她还是想作为家人,恋人,甚至以后更进一步,想要以那样的关系和他一起生活,虽然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细想一下,她确实被他所描绘的景象惊吓,那种生活和她经历过的一切都相悖,还没开始就这样,或许她真的会后悔。
可能她喜欢的只是她所需要的那个大叔,而不是……她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也是在印证他的说法,家人也只是自我满足的说法,并无任何特别含义。
怎么办,她感觉进退两难,如果要临阵脱逃,或许姐姐也不会放过她,但下一刻,她的小手被夜稍大几分的玉手覆盖,她的视线没有挪动,以只有她们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宽慰。
“没事的,相信叔叔吧,相信我们一起选择的人。”
她的话让星稍微再度鼓起勇气,但他站起身后,夜感觉到星握紧了手。
宇打着哈欠站起身,手里提着两条有使用痕迹的旧皮带,丢向两人,他眼眸合上,“戴在脖子上吧,自己戴或者让对方帮忙都行。”仓促间也只能用这种东西代替了,回头买两个真正的项圈替换就好。
带上去,成为他的宠物,或者说所有物,是这个意思吗,星把皮带举到胸前,随后就再也不能向上,一旁的夜没有动作,并非她同样动摇,她只是在等着星做出决定。
毕竟如果不是两人一起,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切。”宇再睁开眼睛时,两人都没有戴上临时的项圈,意料之中吧,他并没有在期待,但还是发出一声冷笑。
果然,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胆战心惊的星,算了,无所谓了,“要反悔的话,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
“诶?”
“我懒得说第二次,听不见就算了。”他再度冷笑一声。
突兀地,星抱着肚子大笑,就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毕竟脸上还在生疼,只能说痛并快乐着。
夜同样笑了起来,只是更克制一些,他无法理解二人反应,却忽然烦躁起来。
“笑什么,吓傻了吗?!”真的很奇怪,她们畏缩时他可以保持平静,但这时候却不能,但即使他语气变得恶劣,但星却没有再度发抖。
她直起身,把皮带放在膝盖上,用指节擦拭眼角的泪花,“果然,大叔还是大叔,姐姐。”她向夜示意,后者浅笑着领会了她的意思,将皮带为她的妹妹戴上,反过来,星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乖顺地低下头,两人将扣好后皮带长出来的一段递在他的手中。
“请多指教(交给你了),叔叔(大叔)。”
那天之后,她们的生活就急转直下,在他看来是这样。但同样的问题在她们口中是另一个答案,“什么都没有改变。”无论夜还是星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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